李世胜

( 鄂州大学艺术系, 湖北鄂州436000)

摘要: 鄂州民间花样剪纸是极具价值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该文从鄂州民间花样剪纸的归类定位、艺术语言、装饰艺术风格等三个方面对其艺术价值进行初步探讨, 希望更多的有识之士关注鄂州民间花样剪纸, 同时对这类非物质文化遗产进行抢救性的发掘和保护。

关键词:鄂州民间花样剪纸; 非物质文化遗产; 民间艺术; 艺术语言

中图分类号:J528.1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 9004( 2006) 05- 0043- 03

鄂州市地处长江中游南岸, 位于武汉市东南方, 公元221年孙权在此建都。由于水陆交通便利, 商业运输相当发达, 上可入川入湘, 下可直达宁沪, 外可通海洋。从南北朝时开始, 这里就流行剪纸艺术, 清末、民国及建国后, 鄂州成为花样设计的发源地之一, 作品大量输向全国各地。

鄂州民间花样剪纸, 是本地民间专业设计人士, 根据刺绣制作工艺的要求, 而设计出的纸本图样。近十年来, 经过民间收藏家万水清等人的收藏整理, 现已攒集作品2万多张。省级民俗专家、汉绣传人、工艺收藏家、美术家、大学知名教授纷纷发表论文, 一致将其定为极具价值的民间文化遗产, 亲自指导抢救, 由此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湖北电视台、鄂州电视台、《楚天都市报》、《鄂州日报》进行了专题报道。百闻不如一见。前段时间, 本人慕名造访, 在万水清先生处见到部分原作。惊喜之余, 深感作为一位长期从事艺术教育的专业人士, 有责任从艺术专业的角度, 对此迅速开展专题学术研究, 让广大设计师、艺术家从艺术本源中汲取活力, 把它灌注到新时期艺术创作中去。

下面, 我就鄂州民间花样剪纸的艺术价值问题, 进行初步探讨。

一、关于鄂州民间花样剪纸的归类定位

任何一门艺术, 都有其自身的特点和规律, 分类定位准确, 有助于我们正确认识, 客观分析, 准确把握, 并将研究成果正确运用于实践。因此, 我们研究鄂州民间花样剪纸, 首先必须考虑到它的艺术分类问题。鄂州民间花样剪纸究竟属哪类艺术, 有人将其归类为民间美术大类中的剪纸类, 从美术的角度看无可非议。但通过作品的属性和搜集到的有关史料证实, 本人认为应将其归类为服饰设计、装饰图案设计类为妥。其理由如下:

1、鄂州民间花样剪纸的研究必须以客观历史为基础。鄂州为楚文化的发源地之一, 雕花剪纸艺术有广阔的市场。逢年过节, 同北方民风一样, 百姓们总要选购一些剪纸艺术品, 张挂于门首、院墙、窗格等部位, 表达喜庆祝福之意[1]。清末, 民间刺绣艺术迅猛发展, 刺绣艺人迫切需要一种经济、便捷、适合于民间审美情趣的设计图样。当时, 民间艺人们已具备解决这一问题的必要条件。于是, 他们巧妙地将剪纸艺术应用于设计, 再加上后来不断改进制作工艺, 终于成功地创造出花样剪纸样式。虽然说民间剪纸与鄂州民间花样剪纸同宗一室, 但其区别显而易见。从材料选择上, 民间剪纸多选用醒目的大红纸, 鄂州民间花样剪纸多选用较薄的白色、或淡黄色宣纸; 从消费群体选择上, 民间剪纸多以家庭、户主为目标, 鄂州民间花样剪纸多以民间刺绣艺人为目标; 从设计制作过程中观察, 民间剪纸创作相对自由, 题材范围选择余地大,制作多用剪法、刻刀法一次成形。鄂州民间剪纸题材选择则受功能性制约, 具有一定的指向性, 制作时, 将纸张成沓固定于蜡板之上, 用特制切刀精心切割完成; 从作品的外框制式上看, 民间剪纸多为方形、圆形、扇形等, 而鄂州民间花样剪纸的外框制式必须与服饰的板形一致, 因而呈现为适合形。[2]

2. 鄂州民间花样剪纸的艺术特色表现为实用化求美法则的艺术创造。它最终目的是既要满足人们的物质要求, 又要满足人们的审美要求, 以物质方式来美化人们的生活[3]。这里面, 既包含了纯美术基础理论的内容, 又包含了应用美术理论以及其它方面的研究内容, 如果撇开它的功能性而去研究它的艺术性, 那它的艺术价值就大打折扣了。再者,我们按照专业细分化的原则将它从民间美术这一大类学科中分离出来进行研究, 对这门专业的发展必定会有很大的帮助。

二、鄂州民间花样剪纸的艺术语言

鄂州民间花样剪纸, 之所以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和艺术感染力, 它首先作为一种智能文化创造形态, 极其成功地进行了艺术语言创造, 将新的文化创造、人的观念理想,外化于艺术形象之中。

什么是艺术语言? 这是目前人们谈论最多而又很难说清楚的问题。随手翻一下手头上的艺术杂志, 谈论“艺术语言”的确有不少, 但多数停留在只谈“单词”而不谈如何“造句”的阶段, 孤立片面地研究表现某一具体形象的笔墨技巧和技法, 而不愿意花点精力去研究组成画面各形象之间的内在联系规律, 令人十分失望。艺术语言既然是艺术的, 首先要区别艺术门类, 不同的门类, 艺术语言有所不同。从概念上界定, 艺术语言就是艺术家内心审美认识、审美思维的表达。文学家表达内心世界要借助文字语言, 美术家表达内心世界则借助视觉艺术语言。为了进一步把这个问题弄清楚, 不妨先看看鄂州民间花样剪纸的“艺术语言”。  

语言, 是外在的东西; 内在的东西, 就是人的思维形式。艺术语言, 必须为表达人的思想内容服务。有几张拖鞋鞋头花样, 同为表达男女之间爱慕之意, 表述的角度和方式却不一样。直率的, 选择表意意符—“永不分离”; 含蓄的, 选择表意意符—“拖鞋表心机”; 劝戒的, 直取表意意符—“不贪酒色”; 富有诗意的, 则选择表意意符—“清风明月”。近乎相同的大意, 经民间设计师的艺术思维创造, 倾刻间形成变化、生动感人的形象。尚且如此, 在意象物化, 从内部语言向外部视觉语言转换, 选取视觉符号元素方面民间设计师可谓信手拈来。例如, 表“喜上梅梢”之意,运用谐音方法选择“喜鹊”、“梅花”形象。视觉形象符号不同于内部文字语言符号, 由于理论研究的滞后, 方方面面地表达起来有些困难。这就要求艺术家不但自己借助联想方式选择表意符号, 还要让自己的艺术受众自觉运用联想方式接受传达。民间设计师生在民间, 长在民间, 很自然地会选择一些自己熟悉、民众也熟悉的民间传说、戏曲故事、传统纹样图式和各种民俗活动样式符号来表达自己内在的精神、思想、情感和意义。如用“牡丹”、“花瓶”表“富贵平安”, 用“莲花”、“鱼”表“连年有余”。不仅如此, 鄂州民间花样剪纸的设计师还将花样设计与现实生活紧密联系在一起, 从现实生活中选择新的表象符号。时逢重大历史事件, 花样剪纸也能以独特的艺术形式表现出强烈的爱国主义热情和时代进取精神。为声援上海军民抵抗日寇侵略, 中国空军“飞机”和“128”符号经过设计师的艺术加工, 成了鞋头花的剪纸花样符号。非同凡响的艺术效果, 让人觉得既美观又精神振奋, 不得不为设计师具有将民族美术与民族精神高度融合的艺术能力所折服。和其它民间美术一样, 花样剪纸也具有贴近生活、反映生活的共同特征。但考虑到传达接受因素, 花样剪纸的艺术语言表述内容常常和具体饰物联系起来。一幅枕头花样, 在表情示爱的花卉里面又独具匠心地穿插“男女平权”四个字符, 把夫妻之间所处的家庭地位, 即爱情存在的基础勾画得清楚明白。一位绣女的三双绣鞋, 送给老公的上绣“出方大利”; 送给儿子的上绣“小心肝”; 送给朋友的上绣“文明世界”; 饰物的功能作用与花样剪纸的艺术效应在这里真正达到了完美的统一。

鄂州民间花样剪纸的视觉语言, 力求形简意明, 用为数不多的符素进行组合串接, 构成完整的意境。例如, 枕头花花样“自主婚姻”: 设计师有意在第一个视觉停顿点上运用例似诗词中“比、兴”的手法, 将象征大富大贵、幸福美满的牡丹花, 占据画幅的三分之二, 营造气氛, 引起欣赏者思索; 第二个视觉停顿点则切入主题, 直接在上方左右两侧标出字符“自主婚姻”; 上方正中图案乘势转意, 一根红线和一把板斧, 把建国初期农村妇女翻身解放, 掌握婚姻自主权的精神风貌典型化地表现出来。

鄂州民间花样剪纸艺术语言的独创形式, 还表现为将文字语言符号变通为图形语言符号使用。这里面, 有全部使用文字符号的扣带花花样, 也有文字符号与视觉符号相互组合的其它花样形式。画面中, 作为视觉语言符号使用的文字, 它的内容、大小、方向、形状、位置等, 都自觉从属于艺术视觉语言表述的整体构思。即使是全部运用文字符号, 文字内容都经过了反复推敲。一幅上标“洗澡乘凉去”的鞋头花剪纸花样, 使人很快把村民在明媚的月光下, 围坐在一起避暑纳凉, 谈古论今的闲情逸景联想起来。枕头花中的“平安吉庆”四个字, 利用草书与行书两种形式组成单独形, 处于中心位置, 其它花卉单独形围合分散在四边, 两者间相处十分和谐。值得我们特别欣赏的, 有一幅扣带花剪纸花样。这幅剪纸花样里面, 共有十六个字, 每个字符都进行了艺术处理。抢眼看上去, 不知所云。仔细品味端详, 不竟使人拍案叫绝。例如, 将“月”字斜放表“斜月”意; 繁体“门”字少半边为“门半开”;“来”字差最后两笔为“无人来”。经过这么一拆一拼一摆弄, 一位少妇对远在他乡丈夫的情思, 呼之欲出。

鄂州民间花样剪纸几万幅, 从艺术语言的角度进行研究仅仅只是开个头, 还有待于我们继续关注, 进行新的挖掘。

三、鄂州民间花样剪纸的装饰艺术风格

1. 灵活多变的构图形式

鄂州民间花样剪纸作品的另一个亮点, 就是它灵活多变的构图形式。这里, 大家很少看到那种按规范比例形成的画幅, 取而代之的是那些画幅边线呈“C”字型、“弓”字型等各种不同适合型样式的鞋头花、鞋帮花、草鞋花、枕头花、贴花、腰带花、扣带花、云肩花、围涎花、帽花、飘带花、帐檐花等诸多品种。不难想象, 由于外型结构的非规则性, 设计中很容易产生力的失衡。设计师在构图设计中, 变不利为有利, 独具匠心地将表现花卉的枝、茎、藤、蔓等线条当成装饰图案的自由性骨骼来使用。骨骼的线形多为“S”形, 由一根主线而生发为多根支线, 线与线之间保持着由方向性而产生的力的平衡。这些骨骼就像一张撒开的网, 既根据画面的艺术形式要求进行统一分割布局, 又将平面中散开的单独形、基本形进行组合和串接, 巧妙自然地避开了画幅边框的残缺部分, 形成了一种别具一格的适合形装饰画构图特色。

2. 独特的造型方法

鄂州民间花样剪纸的题材内容, 有很大一部分是传统历史内容, 但我们从作品的表现形式上看, 设计师对所有的艺术形象都用心进行了艺术加工。出现次数最多的龙形图案, 没有一个雷同, 个个都是新面孔。被称之为鄂州民间花样代表作的虎形围涎图案, 外围的五只小虎, 抢眼一看, 外形都差不多, 但仔细端详, 形状上却有细微的差别。处于中间位置的猛虎形象, 采用了多视点的表现方法, 并运用传统的纹式造型, 其艺术效果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按照刺绣的要求, 花样必须留出一些线脚、针法标记, 以备绣工刺绣制作所用。无心插柳柳成荫, 正是这些标记, 使图案中以面造型为主体的艺术形象产生了丰富的变化, 独创出一种剪纸刻划锥压技法, 形成了有别于其它剪纸艺术的不同风格。简洁的画面, 精心刻画的艺术形象, 构成了鄂州民间花样剪纸的整体艺术特色。

3. 静态的画面, 动态的感觉

观赏鄂州民间花样剪纸, 总会对作品产生的一种律动感, 从而产生深刻的印象。首先, 在于它的线形布局结构。那些游动穿插的骨骼线; 由基本形、单独形自身形体所形成的动态线; 形与形之间由运动方向、顾盼连接所产生的隐形线, 把画面的每个角落都牵动起来。再者, 装饰图案中表现空间感环环相套、画中套画、多视点的手法, 有效地将观赏者的视点调动起来, 形成运动视觉。有一幅《鲤鱼跳龙门》,不是像传统图案那样将主体的鱼高高跃起, 而是只让人看到几条鱼头和鱼尾, 配上几根水纹线, 一下子就使人产生视觉联想, 感到水在动, 鱼也在动。比起有些美术门类, 花样剪纸艺术形象相对抽象些, 但刻刀下的人与物形态自然、神形俱佳, 使观赏者感觉既真实又亲切, 充满艺术活力。

随着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发掘、整理工作的进一步开展, 鄂州民间花样剪纸的艺术价值被越来越多的有识之士所注目。但愿这篇文章能抛砖引玉, 让更多的艺术家、评论家、收藏家、历史学家参与到这项研究工作中来。

【参考文献】

[1] 杨学芹, 安琪.民间美术概论[ M] .北京: 北京工艺美术出版社, 1994.

[2] 赵茂生.装饰图案[M].杭州: 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 1999.

[3] 丁朝虹, 宋眉.设计概论[M].沈阳: 辽宁美术出版社, 2006.

[4] 王宏建.艺术概论[M].北京: 文化艺术出版社, 2000.